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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羊是中国北方草原具有代表性的迁徙动物种群，在内蒙古境内的巴尔虎黄羊自治区级自然保护区是专门为保护黄羊及其栖息环境而设立的自然保护区。上世纪80年代以前，我国黄羊的数量较多，特别是毗邻中蒙边境的呼伦贝尔草原，每年迁徙、繁衍、觅食的黄羊数量多达百万只以上，但近几年我国境内的黄羊种群数量大幅度下降。

巴尔虎黄羊自治区级保护区管委会主任海涛：核心区、缓冲区、实验区都有我们的牧民还有居民，现在都围起来了。

记者在保护区内沿边境线一路寻找着黄羊的踪迹，但是保护区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今年已经没有黄羊了。巴尔虎黄羊自治区级保护区管委会主任海涛：这是碱泡子，冬天也不冻，所以说这个位置以前都能进来黄羊，泡子是两侧，现在通道全部堵死，黄羊很难进来。

记者调查期间车行500多公里，走访了新巴尔虎右旗的贝尔苏木和克尔伦苏木、宝格德乌拉苏木、阿拉坦额莫勒镇、阿日哈沙特镇，这些地方都曾是野生黄羊的主要栖息地，过去牧民经常能够看到成百上千只黄羊踪影，但是这一两年看到黄羊少之又少，即使勉强跳过来也无法继续生存。

这是2017年同样在7月，本台记者报道的案例，由于蒙古国干旱缺水，黄羊为寻找水源不惜冒死跨越边境近两米高的铁丝网到我国境内草场寻找水源，当时有的还是怀着崽的母羊，求生的需求让黄羊奋不顾身，场景令人震撼。也是从这一事件后，黄羊问题引起更多关注，来自内蒙古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的毕俊怀等一批专家，就铁丝网对野生动物影响展开一个多月的调研。

内蒙古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教授毕俊怀：边境铁丝网只是一条，而家庭铁丝网是网格化、网状的，它的割裂程度非常高，对于野生动物来说，栖息地斑块化、严重的割裂化。更严重一点，我们叫它生态垃圾。

毕俊怀教授在蒙古高原对野生动物做了三十多年的研究工作，现在草原的生物多样性状况令他十分担忧。在毕俊怀看来，对黄羊最致命还要数过密过多的家庭铁丝网，每户牧民家都有，在草原上交织如网。在黄羊保护区境内，记者看到，边境线附近就是牧民家的铁丝网，离边境线最近的地方只有两百多米，没有留出黄羊生存的公共空间。

巴尔虎黄羊自治区级保护区管委会主任海涛：对野生动物迁徙都造成影响，栖息地也没多少，只能边境线一带活动。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铁丝网不仅对陆地野生动物有伤害，对天空中飞翔的猛禽也有很大影响。

内蒙古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教授毕俊怀：实际上它（铁丝网）是一个固定在那的一个杀手，对于鸟类来说，大型的鸟类，像波斑鸨，大鸨它们起飞降落需要很长的跑道，就像大型客机需要很长的跑道一样，它们在起飞降落的时候，很难避开这样的铁丝网，因为人有的时候都看不到，如果遇到极端气候条件，比如风雪还有沙尘暴，那么他们就起飞降落基本上，等于是盲降盲起，被撞死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大。

目前我国境内的黄羊数量寥寥无几，唯一的黄羊保护区境内竟然已没有黄羊种群。草原上的铁丝铁丝网阻止其他野生动物迁徙和生存，没有了生物多样性草原能健康发展吗？打破一方平衡势必会带来另一方的危机，依赖草原生态的牧民们对此最有发言权。

记者来到新巴尔虎左旗草原深处的玛吉格苏荣老人家，今年77岁的马吉格老人在贡诺尔嘎查的这片草场待了一辈子，在他的眼里，草场就是命根子，但是看着自家的草场一年比一年差，也只有无奈。

新巴尔虎左旗新宝利格苏木牧民玛吉格·苏荣：我家是2000年时候围起来的，草场被围之后就不怎么样。定居以后草不好了，这么下去很担忧。牲畜是需要吃多种多样的草的，那样才能身强体健，才有抵御各种病害的能力，这样围起来以后，自己的草场有什么草就只能吃什么草比较单一。

玛吉格老人过去当过嘎查书记，但是他对铁丝网这个政策一直有看法。他告诉记者，房子和铁丝网周边，草场退化最明显，因为长期定居在此被牛羊啃食过重。牛羊啃食最严重的地方这里开始长低矮植被，草原上针毛类植物慢慢退化成了低矮贴地非优质牧草类型的植被。玛吉格老人说他小时候草原上还有30多种草，现在只有十几种了。铁丝网定居，集中一个地方啃噬导致草原退化十分快速。

新巴尔虎左旗新宝利格苏木牧民玛吉格·苏荣：改变了游牧模式，无论冬夏，定居在一个地方，草场已经被严重破坏。前几年干旱都是光秃秃的。

生活在新巴尔虎右旗贝尔嘎查的图门一家，也是同样的困惑，一家一户的铁丝网就像一道道围墙，只会让草场加剧恶化。

新巴尔虎右旗贝尔苏木贝尔嘎查图门：以前那时候有很多药材，算起来十八种，现在还不到一半，退化得多了。以前没有铁丝网的时候心态也好，现在分了以后，这样心里是分开的，有隔阂的。

草原铁丝网，不仅会割裂物种还可能阻隔人心，与草原文化相悖而驰。对于生态问题牧民们比任何人都关注，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产资料。

呼伦贝尔新巴尔虎右旗农牧局局长双勇：过去为什么要游牧，今天吃这块草，明天吃那块草，这么流动以后，吃的草的种类就多。我是农牧部门管防疫的，动物的疫情疫病也比以前多多了。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草原所在中蒙边境已经有十几年的野外调查数据，目前单位数量下，铁丝网地区草种数量锐减，铁丝网外又无人管理草原植被裸露突出，草原退化不容忽视。原本是为了修复草原生态而建设的铁丝网，发展过程中却陆续暴露出一系列影响生态的新问题，不过这一问题目前已经逐渐引起当地农牧部门的重视。

野生动物自由迁徙和游牧有利于草原上草籽的传播繁殖，能促进草原生态系统完备性。在走访中，牧民的对拆铁丝网愿望强烈，但也不能擅自拆除，因为铁丝网建设也是当年的一个草原治理项目。上个世纪90年代，我国开始陆续实施草场家庭承包制度，草场划分到户了，2000年后，铁丝网作为生态修复工程进入中国，国家补贴大部分牧民自己再出一部分，最初牧民建设铁丝网的积极性很高，但是慢慢得危害也显现出来。

内蒙古农业大学生态环境学院教授李青丰：它作为一种界限，这无可非议，从（草地）管理的角度（来讲），我觉得（铁丝网）不是多了。而是有些铁丝网确实没有发挥作用。

这是李青丰教授的看法，他始终认为铁丝网的实施对于生态修复有很大作用。我国从新西兰引进铁丝网技术，目的是为了让草原恢复植被，实行定点放牧、分栏放牧，便于草场资源的计划使用。建立草原铁丝网，同时也明确地划分了牧民的草场，防止外人践踏，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维护牧民的利益，因为还有国家补贴牧民起初积极性很高。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牲畜数量的不断增加，长期固定在一片草场上放牧的弊端也显现出来。

内蒙古农业大学生态环境学院教授李青丰：没有变。我们从最早开始引进铁丝网，引进铁丝网也就是为了管理。铁丝网本来用于划区轮牧的铁丝网，基本上没有用到。这样我们投资铁丝网确确实实的是有些浪费，这是不可否认的，我们过去没有用好铁丝网。

多年来，一直研究草原游牧文化的学者白劲松认为，古老的游牧生产生活方式，千百年来遵循了自然规律，现代畜牧业离不开科学，更要尊重自然。

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院长白劲松：应该从游牧民族本身，来提出来一些自己认为是什么样的生活方式，能够使这个草原维护下来，又能生态保护下来。

铁丝网并没有解决草原退化的根本问题，那为什么还要建那么多呢？据李青丰教授介绍，铁丝网大肆建设的主要动因是铁丝网作为项目工程有国家投资。

内蒙古农业大学生态环境学院教授李青丰：建了这么多铁丝网，还有另一个原因这个原因就是管理上的，或者政策上的原因了，过去我们草地上没有投资，不会有项目的。所谓的草地保护项目，做什么呢，做了铁丝网。

政策是好政策，但是走着走着就变了味。为了争取到国家项目和资金，适宜和不适宜的地区、该申请的不该申请的项目就都申请了。现在，草原上建好了又废弃在那里的铁丝网随处可见，造成极大的资源浪费。

内蒙古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教授毕俊怀：它的负面作用远远大于积极作用。所以我建议尽早的，一方面限制，另一方面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拆除一部分草原铁丝网。在一段时期，我们认为它是一个有益的。那么在一段时期之后，经过一段时间证明，它可能是有害的无益的。限制或者是拆除一部分，提高我们的生态安全的指数，我觉得无论是个人还是什么利益，都没有国家利益更高。

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院长白劲松：国家制定所有的政策不是盲目的，它完全尊重一个地区的发展，中央的政策是没有问题的。实际就是说你怎么应对，来用好这个政策，用好政策就是科学的研判。就是当时正在做决策的时候，有些是没有因地制宜，结合这个当地的特点来制定当地的游牧政策。你今天如果再犯重复的错误的话，会对将来（有）一种愧对。

铁丝网建设画地为牢，每家每户以铁丝网作为分界线，水源不能共享，牲畜采食缺乏多样性，野生动物迁徙受限，还竖起一道道心里的“围墙”。对于网铁丝网所带来的生态弊端，也有不少人提出重返游牧的理念，一些地区已经有了探索和尝试。

今年是锡林郭勒盟西乌珠穆沁旗达旗畜牧合作社成立的第二年，这里已经有9户牧民一起拆掉了网铁丝网，合并草场一万五千亩，实施大面积轮牧，遵循生态规律，冬季牲畜全部去冬牧场，其他牧场秋季也不打草，保护草皮植被。经过一年的尝试，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们的草地今年已经开始有了明显的向好趋势。

这种变单户经营为合作社联合经营的模式，在呼伦贝尔市的新巴尔虎右旗，也有了尝试。青年党员米吉格开始打破铁丝网，联合嘎查的牧户们整合草场，以四季轮牧的方式来发展畜牧业。

克尔伦苏木芒来嘎查米吉格道尔吉：我们现在想着我们这个嘎查，想做一个大划区轮牧，也是按以前的原始的那种，一年四季，冬营地、夏营地、春营地，完了秋营地这样分着走。来这待着三个月就搬走，来年才回来。这种它就能恢复成这样米吉格是整个嘎查拆铁丝网的第一人。按照牧区老传统划分成了春、夏、秋、冬四个牧场，在自家实现了轮牧、休牧。

克尔伦苏木芒来嘎查米吉格道尔吉：现在我们初步计划当中，现在我们写的方案，自己讨论着，我们旗里、乡镇政府也挺支持我们，正好开始探讨怎么做。